六月

月光之下『第四十一章』

　　

　　那天下午，源青羽没有再回到他们的办公室，望月澪对此不以为然，无论源青羽是继续留下，亦或者就此离开，对于她来说都没有所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二周助觉得望月澪似乎越来越淡然，那种感觉他说不太明白，似乎是嫁为人妻将为人母的恬淡安然，又似乎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她好像一下子从一个活泼俏皮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安稳成熟的大人。像极了那部法国拍摄的《小王子》动画电影里的小王子本人和长大的小王子，前者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即使不理解也会揣着疑惑前行去寻找答案。而后者则活在一种既定的生活里，顺从命运的安排。这样的望月澪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哀伤，虽然她看起来很幸福。

　　望月澪也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庆幸着自己还能够如此幸福，庆幸自己不是孤单一人。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孤单，哪怕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日子，她也从未觉得孤单。但是当她知道幸村精市爱的只是一个幻影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单和对这种孤单的恐惧仿佛翻滚的乌云要将自己吞噬一般。从此她便与这种孤独感成为了朋友，它会随时随地地乘虚而入，时不时闯进她的心底。她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的代价，以此来摘掉思想里天真的那一部分。

　　手冢国光尽量不加班，或者有些工作能够带回家里做就不留在办公室，尽量按时下班，接上望月澪一起回家。手冢国光的感情一向内敛，不善表达，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或是感情淡泊，他默默的体贴和温柔望月澪是感觉得到的，这是她生活中最美好的一部分，是驱散她内心独孤的光。手冢国光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文件，她便坐在飘窗看书。她喜欢待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各行其是，只要是在一起，她便觉得内心是安宁的。

　　望月澪一直自认自己有着独立自由的灵魂，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从来都不会依赖任何人，活得肆意洒脱。现在这样依赖一个人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她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她只是时常会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这并不是自己。

　　手冢国光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思索了一会儿说：“澪，你说过你用魔法把我们两个的生命连在一起了是吧？”

　　“是啊，我觉得这样的话，幸村多少会忌惮一些，不会伤害你。”

　　“现在你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这个咒语可以解开了。”

　　“可是我觉得如果你不在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啊。”

　　手冢国光离开办公桌，在望月澪的身边坐下来，说：“我们现在还要为第三个人负责。”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说，“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得坚强地活下去。我会用我的性命去守护你们，但是绝对不能用你的生命去冒险。”

　　望月澪握住他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划着圈说：“我知道，我会把连接解除的。”

　　手冢国光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说：“辛苦啦。”

　　他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的，还没有好好地给与过她爱，便要她先承受起生育之苦。他喜欢那个聪明自信又勇敢正直的女孩，她现在安静的模样让他感到心疼。他希望这一切快点过去，没有超自然生物的困扰，孩子顺利降生，她不用再负重前行，可以重回原来开朗无忧的模样。

　　“听说切原赤也去救赤坂了？”望月澪问。

　　“是的，和真田发生了冲突，真田受伤，切原暂时被关押。”

　　“吸血鬼的数量并不多，但家族意识很强，虽然这段时间很安静，但是赤坂如果真的被杀的话，肯定有和她比较亲近的吸血鬼来寻仇，到时候发生的冲突就无法估量了。”

　　“站在法律的角度，赤坂犯了罪是毋庸置疑的，犯罪就要接受惩罚。”

　　“这是一个很难处理的问题，权衡利弊，还是要谨慎处理。”

　　“我知道，赤坂暂时封印不做处理，也算是对她所犯罪行的惩罚。后续是否会有她家族的人找上门来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或许可以主动去找她家族的人谈谈？”望月澪思索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

　　“你现在安心待产，其他的事暂时放在一边吧，不能让你去冒险。”手冢国光知道，如果要与吸血鬼接触，必然需要有巫师陪同才稳妥些，但他不能够让她去冒这个险，别说她现在怀着身孕，就算没有怀孕，他也不想让她去犯险。

　　望月澪依然每周抽时间去白石诊疗所向白石藏之介了解雾岛真昼的情况，但是雾岛真昼很固执，自幼根植于心的执念并不容易解开。

　　“如果你没有结婚，我会以为你是看上我了才这么频繁地来看我。”白石藏之介调侃地说，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望月澪不知不觉就熟络起来了。

　　“这么久了，你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我实在怀疑你的能力和魅力。”望月澪同样调侃说。

　　“也不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至少她现在话多了很多。”白石藏之介很不服气自己被看扁地辩解说，“真没想到看着那么冰冷得像没有感情似的女人说起话来那么喋喋不休的。”

　　“再接再厉，用你的魅力去征服她吧，有劳啦。”望月澪说。

　　“为什么让我摊上这么一个麻烦的差事啊？”白石藏之介无奈地说。

　　“因为你是好人。”

　　“做好人可真够辛苦的。”

　　望月澪在这里呆的时间并不长，她并不是非要每周都来这里，正如白石藏之介所说的，打个电话，发个信息一切就都清楚了。她坚持要来这里，哪怕只是和白石藏之介说上几句话，她觉得这是与朋友之间必不可少的联系。生活很寂寞，难得有几个可以聊上几句的朋友。

　　望月澪离开后，白石藏之介把一台新买来的笔记本电脑拿到地下室给雾岛真昼。她的样子很虚弱，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慵懒地倚在床上，多数时候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自从白石藏之介知道轻易无法说服她接受训练做一个有自制力能够正常生活的吸血鬼后，他开始着手改装地下室，建了一个简易的洗浴间，一点一点把地下室改装成一个单身公寓，一应的生活必须功能俱全。他还请望月澪为她准备了一些新的衣物，虽然雾岛真昼觉得这些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但越来越有序的环境让她感觉有些舒适。但她走不出也不想走出地下室的门，白石藏之介告诉过她，他在地下室做了手脚，在地下室的门上刷了混合了月桂花粉的油漆，对于吸血鬼来说，这犹如一个魔法，使她无法触碰那里。

　　“你整天这样闷不闷啊，给你这个，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电影听听歌什么的打发时间。”白石藏之介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接好电源。

　　雾岛真昼其实对自杀已经没有那么执着了，只是她也并不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