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月光之下『第三十二章』

　　幸村精市和望月澪出了机场，已经有车在那里等候了，他们上了车，无需幸村精市多言，司机便发动引擎，稳稳地驾驶着汽车上了主路。车子行驶了大概四个多小时，在一座恢宏得犹如古堡一般的庄园停下来。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的光辉斜撒在这庄园上，仿佛为这里披上了一层绚烂的霞光。

　　“这是哪里？”望月澪问。

　　“约克郡迹部庄园。”幸村精市答。

　　这个庄园望月澪多少有些了解，是英国非常有名的建筑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妹妹是这里的女主人。”

　　“并不是我妹妹。”

　　两个人还在为这个问题拌着口角，脚步却没停下，此时已经走进了城堡的大门，女佣说已经备好了晚饭，引着他们来到餐厅。这里的每一处装饰都恢弘大气，既古朴典雅，又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华丽气派。餐桌的主位坐着一名和幸村精市年龄相仿的男子，金发蓝瞳，虽然有着欧洲人的特征，却又有种东方人的俊秀。他的身边坐着一名东方面孔的女人，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美丽优雅，一举一动透露着一股让人敬畏的气势，却又在不经意间透出一股慵懒。幸村精市给望月澪介绍说男子叫做迹部景吾，女人是他的太太迹部唯，也就是他口中说的雪的妹妹。

　　望月澪不用猜测也知道这两个人必定是和幸村精市一样也是吸血鬼，而且迹部唯还是集巫师之力于身的吸血鬼。迹部景吾张狂但也算有礼，迹部唯清冷中透着几分随和。她应该是对望月澪比较了解了，和她随意地聊着加藤千代，还有她的父母，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父母在英国的工作其实也是为迹部集团服务的，而这也都是自己的外祖母安排的。幸村精市有些焦急，想要快点知道结果，迹部唯却不紧不慢的，淡定而从容。

　　吃过晚饭，迹部景吾就去做自己的事了，很明显不愿意掺和他们的事。迹部唯有些为难地半倚在榻上，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我没想到你会把她带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幸村精市苦恼地说，“她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她相信了这个事实而并不能接受你，你还会继续吗？你会放弃吗？”

　　“或许我可以等待下一世。”

　　“一千多年了，你也该放弃了，何必执着于一个身份呢？”

　　“你不懂。”

　　“但是我懂得这一千多年你的寂寞。”迹部唯用手撑着头，尽显慵懒地说，“我有景吾陪着有时都会觉得寂寞。”

　　“景吾值得你再陪他一千年，雪也值得我再去寻找一千年。”幸村精市温柔地说。

　　“但事实是……”迹部唯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转生，当时姐姐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别说转生一说不存在，就算存在，她也不可能会转生了。”

　　幸村精市不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迹部唯，良久说不出话来。望月澪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轻松了，还是失落，心里空落落的。

　　“骗人的吧？”幸村精市无力地呢喃了这么一句。

　　“我也希望这不是谎言，我也希望她真的承载着我姐姐的灵魂，但那确确实实是我为了让你能够活下来编的谎言。现在我觉得活了这么久，寂寞了这么久，活着或者死去都没有关系了，所以也就不想再骗你了。”

　　幸村精市几近失控，人一旦失去了执着的目标便会感到不知所措。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双手抱头，表情极为痛苦，面目扭曲着想哭却没有泪水，颤抖的身体仿佛无处安放地在原地打着转。

　　迹部唯站起身，走到幸村精市面前，抱住他说：“精市，即使她不是姐姐，和她在一起时，你不是也感到很快了吗？你可以再爱别人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幸村精市靠在迹部唯的身上呢喃着说。

　　望月澪的心犹似刀割，虽然自己明确不能够和幸村精市在一起，虽然自己拒绝做别人的替身，但当她知道真相，当幸村精市一遍一遍地否认着他们之间曾经的快乐时，她的心依然疼痛得无以复加。她强忍着泪水向迹部唯说：“打扰了。”然后转身向外走去，泪水随着转身的刹那扑簌簌地流淌了下来。

　　“她走了，你确定不管她了吗？”迹部唯说。

　　幸村精市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无动于衷。

　　望月澪跑出城堡，此时已是黑夜，借着月光也只能看到空旷的四野。她的身上除了手机和少许零钱（还是日币）什么都没有带，此时在这个陌生的郊外，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悲痛和迷茫让她不知所措，瘫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并没有过多久，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迹部唯是怎么来到她身边的。

　　“精市执拗，认定的事便会无限放大成全部，有时候可能连自己真正的感情都被掩盖住了。”迹部唯娓娓地说。

　　“我和他本就不该有什么纠缠。”望月澪说。她感到一种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绝望。

　　“今晚在这里休息吧，明天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望月澪第二天一早便匆匆离开了，幸村精市始终没有露面，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狼狈的落荒而逃。她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希冀着什么，期盼着什么，但终归都落空了。迹部唯安排送她的人是忍足谦也本尊，和她见到的仁王雅治装扮的忍足谦也在外貌上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说日语的时候是一口关西腔，人也开朗随和。但是无疑，他的身份也是吸血鬼。

　　“你们到底是有多少啊？”望月澪不禁问道。

　　“庄园里原本也就景吾、唯和侑士，加上精市也就五个人。精市一直四处流浪的，他似乎也认识了几个，然后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大多都是家庭式三五个人生活在一起的。就我们知道的，全世界也不过百来个吧。”

　　“麻烦你一趟，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刚好我也去看看侑士和一位朋友，精市回来了，侑士应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望月澪一路上都很沉默，心是空的，头脑也是空的，只有眼眶，好像总是要溢出泪来。

　　手冢国光时不时发消息问她的情况，知道她上了飞机才停不下来。她很难想象那么冷峻的一个人会显得这么焦躁急切，这让她心里不禁动容，是这两天来唯一的温暖。